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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乎:在南京一定要从小鸡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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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5-30 07:37:2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题主:
首先我个人观点:
我是坚决反对从小鸡娃的,有百害无一利。我从小周围认识的人里面那些从小学父母就重视成绩的,无一例外后面全都学习不怎么样(我认识的绝大多数学习好的,都是小学、初中阶段中上等,初三和高中开始发力)。我自己认为,教育小孩最好的方式,是在家里营造一个学习氛围,家里的人都在学习看书的状态;但是小孩的学习内容不要过多干预,尤其不要在初期表现出太强的目的性。
现在的疑惑:
但是看到周围很多人都很卷,就是那种“要赢在起跑线上”的感觉。我自己会觉得这个是不懂学习的人的恶意内卷,我一向认为学习方法和方向重要性远大于低水平努力。不过面对这样一个局面,毕竟会是赌小孩的未来,我不是那么有自信。
补充一点背景:
我自己是从西部落后地区来南京上学定居的。研究生是这边一所工科985,本科不是这个学校,不过我长大的省份如果想高考上这所学校远比我过来后考研考上简单。我自认为学习更重要的是自主学习的能力,而且学习绝对不仅限课本几门课那么简单(我也会有个观念,当大家开始内卷一件事情的时候,这件事情本身性价比会降得很低);不过正因为我自己高中不用功并为此后悔,且没经历过江苏的内卷模式。所以才会让我对这个问题更加困惑了。

回答:

题主,因为你不是在江苏长大的,所以对江苏的发展模式和教育模式并不了解。在西部大部分省份,全省供养一个省会,基本上所有的优质资源全部集中在省会地区。而在江苏,南京作为省会城市的首位度非常低,经济上被苏州压一头,教育上被南通压一头,放眼整个中西部地区,从没见过这么憋屈的省会城市。

一、江苏的经济结构——县域经济与强省会模式的区别

江苏教育内卷的根源在于均衡发展的县域经济模式,这种经济模式最容易产生县中和县中做题家。这类县中家长们基本上都是奋斗哲学的亲历者,即使自己没有通过读书实现阶层跃迁,也亲眼见证了自己的同学或同龄人通过读书实现了阶层跃迁。这一代人一般起始于60后,终结于1985年前出生的80后。因为他们毕业走向工作岗位的时候面对的是一个全社会层面快速发展的局面,各行各业都有着巨大的增长空间。一个江苏县城乡镇的学生,只要愿意刻苦读书,将来再从事高薪体面的行业,原生家庭再助一把力,很容易在苏南城市定居。前面那么多的成功案例,给了县城乡镇家长们许多期待:孩子,你要努力学习,以后考上名牌大学,去苏南定居。当地的县中教育资源也不差,搞应试教育还不会?只要无限制加大学生的在校时间,加大刷题数量,总会把分数提上去!

而采取资源集中发展模式的省份,并不存在这类问题。从本质上讲,强省会模式就是要刻意弱化非省会地区的各类资源,尤其是教育资源,从而为省会提供大量的廉价劳动力。比如四川省,只要孩子投胎出生在成都和绵阳的重点学校学区房里,他的人生已经赢了一半了,大量的非成绵地区的学生生来就是给他做炮灰垫底的,家长们也不会非常重视下一代的培养。如果不幸投胎在非成绵地区,你如果想靠读书改变命运,只能祈祷自己天资聪慧,能够在中考被成绵强校掐尖录取。这类人群比例很低,对成绵重点学校学生并不构成威胁。甚至,省会城市自身各区县的发展都天差地别。我的校友在成都市金堂县驻村,当前主要任务是做好乡镇留守儿童工作,防止他们在暑期下河游泳、上房揭瓦。而距离金堂不足100公里的天府新区,知识分子家庭的孩子正在提前学习英语等课程。这是同一个成都市范围内的孩子,差距已经如此巨大,其实结局基本已经注定。除非金堂的孩子天赋异禀,否则大概率在中考会成为天府新区孩子的分母。放在江苏南京、南通、苏州简直不可想象,大概率是县中的孩子比城市的孩子更加刻苦努力。

二、江苏的县中模式——资源分布均衡,名校遍地开花

你如果生活在江苏,当你的孩子出生之后,你原以为省会应该在各类资源上碾压其他12市。不好意思,你去查阅一下江苏13市的经济情况,跨过万亿门槛的就有苏州、南京、无锡、南通四市。江苏经济倒数第一的连云港市GDP总量4005亿,比四川省第二名绵阳市的3626亿还要多出近400亿。你如果是四川甘孜阿坝凉山州的考生,你最好祈祷你的语文老师普通话过了二甲,你的数学老师是正规本科毕业的。至于指望985/211高校毕业生来教你?你怕不是在开玩笑!人家放着成都20万元的薪资待遇不去,到这偏远地区领着不到10万元的薪资奉献青春?但是,你如果是江苏省GDP排名倒数第三的淮安市考生,你会享受什么样的师资力量?——2022年,江苏省淮安市楚州中学招聘22位教师,其中有15人毕业于北京大学。苏中和苏北大部分重点中学,都有大量的985/211高校毕业生在任教,而且薪资待遇不输南京和苏州。每一个地级市,都有历史相当悠久的百年名校,清北名校录取分布各地开花,并不会出现西安三大重点高中包揽清北录取名额,成绵强校垄断985/211高校录取名额的盛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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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对成都四七九中学的家长们说:你家孩子以后可能会被甘孜州、阿坝州、凉山州的考生超越。他们一定会用非常奇怪的眼神看你——怎么可能呢?举全川之力发展成都,所有的优质资源都集中在成都,成都和绵阳之间差了一个南京。我家孩子怎么可能会被三州贫困考生超过?你在和我讲童话故事吗?同样是省会城市的考生,成都的考生只需要面对成绵优秀考生的竞争,至于经济欠发达地区的考生,其实并不构成任何挑战。但是在江苏,哪怕你家孩子出生在南京市最贵的学区房里面,享受南京市最好的基础教育资源,只要你不打算让他出国留学,他大概率不是南通和苏北县中模式高中同龄人的对手。你鸡娃别人也鸡娃,而且后者读书改变阶层的执念更深。每个城市乃至县城都有几所重点学校,你的竞争对手可能比你更卷更能自我摧残。全民养蛊模式从未停歇:一堆百年名校,学校逼着学校卷,家长逼着学生卷,学生逼着同学卷,最后就是这个场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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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苏这种十三太保均衡发展模式,让学区房成为最大的智商税产品,而且恶心之处在于你不得不购买。你购买学区房,孩子不一定能保证进名校,你不购买学区房,孩子一定被甩在后面。你斥资600万元在南京购买天价学区房,和孩子一起蜗居在老破小内度过了童年,最后孩子的高考成绩大概率不如市值300万元南通海安学区房的考生,你是不是要怀疑人生?学区房只有在强省会模式下才能发挥出应有的作用,才能像海湾战争一样使双方武器存在代差。而在江苏这种模式下,学区房类似于你已经购买了头等舱机票,等到过安检时被通知前往经济舱安检口和普通旅客一起安检,此刻的你,心情如同吃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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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家长的教育意识——人人争做人上人

除开经济结构和发展模式,再谈家长的教育意识。大部分中西部地区的非省会地区的家长,对于孩子能否考入985/211高校并没有太强的执念,在中考分流问题上,多数中西部下层家长并不敏感,认为输了就是输了,孩子不是读书这块料,老老实实去打工。而江苏的家长在“读名校长家族脸面”这个问题上,可以说所有人高度趋同,非常喜欢从小就给孩子灌输考入名牌大学的理念。因此,你在互联网教育话题下,反反复复刷到的都是江苏家长对五五分流怨声载道,仿佛全国只有江苏在实行五五分流。而大部分地区后50%的家长,可能从孩子出生那一刻就认输了。

江苏许多家庭认为,孩子在进入大学前唯一的任务就是为了名校而努力,学生唯一的任务就是学习,学习是为了将同龄人从独木桥上踢出去。而选择走2+2或者3+1中外联合办学,或者出国留学这条路径,是在教育内卷圈内卷不下去,投降认输的体现。

在当前,江苏教育愈演愈烈的内卷,其实已经预示着教育本身无法完成阶层再生产。教育完成阶层再生产,指的是一个家庭在教育上投入一定的资源后,可以让子女在比自己取得更高的学历和社会地位,或者工作环境、工作舒适度和薪资待遇超过自己当前的水平。即使出现最差的情况,也能通过教育让子女在不低于自身的阶层生活。

江苏的家长们痴迷教育军备竞赛的原因是:认为教育是阶层再生产最具有性价比的途径。而相对应的中西部偏远县城乡镇的家长,多半是没有兴趣通过这条路径完成阶层再生产的。自己外出务工,子女理所应当也是外出务工。就算部分家长的想法和江苏县中家长类似,你有什么条件来满足孩子?你是买得起省会重点中学的学区房?还是你们当地有良好的教育资源?或者你家有什么人脉关系能把孩子送进重点中学?因此,在阶层流动极其有限的情况下,躺平是无奈的最优解。

如果这些家长到中西部地区的市辖边远区县做个调研:有多少和他们一样同阶层的家长,会十分执拗地认为自己家孩子必须考上重点高中,以后必须再考入985/211高校,最好一路读到博士毕业,成为大学教授。部分江苏家长对孩子教育的执念简直突破天际,仿佛平民阶层的孩子以后不成为处级干部、大学教授逆天改命属于人生失败,一定要把孩子所有的空余时间榨干,所有的潜力挖掘出来才满足。

但凡和中西部普通工薪阶层家长灌输这种教育理念,他们都会觉得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他们觉得把孩子送进当地学校已经很负责了,孩子愿不愿意学习那是孩子自己的事情。再加上市区重点初中和区县乡镇中学悬殊的教育资源差距,能否考上重点高中和重点大学全凭自身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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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经济结构、县中模式和文化氛围三重重压之下,南京的家长即便不想参与教育军备竞赛也得被迫参与。因为你辛辛苦苦通过读书混成了体面的中产阶层,结果发现自己积累下来的财富砸在了苏南学区房上,并没有给孩子带来多大的优势。因为南京、苏州和无锡的教育水平显然并不能给城市家长足够的安全感,并不能像成都四七九中学和四川非成绵的乡镇中学之间划出了一道宽如银河的天堑,江苏有一群虎视眈眈的县中和不甘心躺平的县城乡镇家长,这是南京家长鸡娃焦虑的根源。

原文:https://www.zhihu.com/question/618420702/answer/3249916573

鸡娃.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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